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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盛世,“唱衰”者往往不合时宜,但廉价的“讴歌”无处不在时,唱衰或许更有价值。其实,若要赞美这个时代的伟大,还真的可以大书特书。试问,古今中外,有哪个政府能够带领她的13亿人民和平地、有尊严地奔向共同富裕而幸福的生活?!不过,正如哈耶克所言,在人们对繁荣乐观的时候,我们更需要对未来给予恐惧。所以,为民族的不衰而“唱衰”,为中华的持续强大而预言“崩溃”,这是我写此文的目的。

笔者现在的基本观点是,我国1980年以来以“一孩”为中心的计划生育政策正在断送我国的未来,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这是一个严肃的议题。事实上,人口是一个社会、国家的基础,人口这个基础怎样变化会影响到社会的方方面面。由于人口规律,人口变量对社会发展的影响往往是滞后的、持续的。回看历史,1978年改革开放30多年来我国举世瞩目伟大成就的人口基础是毛泽东时代30年造就的。再看看1980年以后一孩为中心的计划生育30年,给我们未来30年、50年带来了怎样的人口。

由于1980年以来我国实施了史无前例最为严厉的一孩计划生育政策,大大加速了我国人口内部结构变化并致使严重失衡。一方面,表现为年龄结构迅速老龄化。20世纪中叶我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和其他所有的发展中国家一样,都处在人口转变初期。20世纪70年代、特别是80 年代一孩计划生育国策实施使我国人口发生了巨变。一孩计划生育政策30年后的今天,其滞后的结构失衡结果开始显现。联合国人口数据显示,2010年我国65岁及以上人口比例高达8.4%,超过世界人口的平均水平,比发展中国家超前20年(2030年不含中国的发展中国家此比例为8.1%),2030年65岁老年人口比例将翻一番达17.4%,2050年更上升至27.8%,成为世界上人口老龄化速度最快、程度最高的发展中大国。

另一方面,表现为性别结构严重失衡。20世纪80年代实施一孩政策以来,我国人口出生性别比偏离了105的正常水平至今。从2010年以后,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性别结构失衡的出生男女渐次进入婚育期,男多女少的婚姻挤压现象开始显现并积累。2020年前后,持续而严重的出生性别比失衡人口(1985-2000)将成为主体并进入其婚配期(20-34岁)。由此,我国“婚姻市场”将会发生质的变化,2020年,22岁-34岁男性人口将比其婚配的女性人口多出2千6百多万,2030年这种严重累积的婚配男性人口绝对过剩超过三千万。我国已成为世界上性别结构失衡最严重、持续时间最长的国家。

这就是1980年我国一孩计划生育政策实施以来带给我们未来的人口基础,这是一个古今中外前所未有的结构严重失衡的人口!那么,这样一个结构严重失衡的人口将怎样影响我国的未来?

影响经济可持续发展。经济增长是社会发展的核心,人口与经济本质关系是人口内部结构变动与经济发展之间关系。我国这种人口年龄结构的加速老化,首先意味着年轻人口的迅速减少,这不仅使经济社会发展失去了生机和创造力,更将极大地影响到我国经济可持续增长后劲和国际竞争力。与此同时,随着退出社会经济舞台的老年人口不断增多,特别是2020年之后,我国人口年龄结构极其不平衡的代际更替变化将会给我国不够强盛的社会经济发展和相当不完善的养老保障、医疗保障、养老服务等带来前所未有的全面冲击。我国未来30年人口年龄结构急剧老化将陷我国经济于衰退的泥潭之中,我国人口年龄结构急剧变化与经济发展将呈现恶性循环的变化趋势。

影响社会稳定与和谐。社会稳定和谐是民众安居乐业之前提。从微观上看,我国1980年一孩政策以来,家庭规模结构急剧变化,家庭功能急速减弱,单一、脆弱的独生子女风险家庭迅速上升,家族姓氏减少消亡,家庭作为社会的细胞如此急变必将影响到社会的稳定和谐。从宏观上看,我国将迎来一个男性人口绝对“过剩”的社会,一个婚配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的社会。如此众多年轻气盛的“剩男”将会给社会来带什么?由于我国婚配人口性别比失衡是全国性的、长期性的,所以女性人口普遍短缺。随着那些社会地位低、想结婚而又无法找到配偶的大龄男青年和终身未婚男性数量不断积累,社会不稳定因素也将大大增强。一旦社会出现某种突发事件如民事纠纷、官民矛盾、失业等,这些“剩男”人口将可能是导致社会冲突的最不安定因素。实际上,近年来社会上频发的群众暴力事件背后,都有这些“剩男”的影子。这样一个家庭结构单一脆弱的人口,这样一个性别结构严重失衡的人口将把我们的未来带入一个充满风险的不安定社会。

影响国防建设与安全。国防建设与发展是一国保持强盛的必要条件。然而,我国急剧变化的人口结构将极大地影响到国防建设与国家安全。从微观上讲,我国独生子女家庭迅速增加,兵源身体和心理素质发生了变化。独生子女一代生活条件优越,但身体素质堪忧,如许多青少年视力降低,不符合征兵要求;同时,在家里得到父辈祖辈无微不至的关怀,对家庭的依赖性较强,自主生活能力降低,这对军队的训练素质提出了新挑战。从宏观上看,由于人口生育率迅速下降使得青少年人口迅速缩减,适龄兵源不断缩小。加之改革开放以来人们观念发生了巨变,青年人服兵役的积极性明显降低。此外,一旦国际和周边形势发生变化,需要扩充兵员时,少子女家庭的父母都可能舍不得孩子上前线,若子女应征入伍发生意外死亡,独生子女家庭的维系和养老都会面临困境。和平与发展虽然是当今世界的潮流与时代的主题,但是全球局部冲突不断,世界仍不太平。在我国独生子女家庭逐步占据主流的条件下,在青少年人口迅速萎缩的现实中,未来我国国防建设和国家安全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影响文明传承与兴盛。实际上,人口也是一种文明最久远的、最基本的承载体。从文明兴衰的历史看人口规模与结构的重要作用,这是亨廷顿“文明冲突论”给我们的重要启示。如果我们还深信中国文明应该在多元文化的全球化进程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应该为世界和平“大同世界”奉献力量,我们就必须积极地看待文明共同体---中国人口在多元文化的世界中以及在中华文明的兴衰中的重要作用。所以,对于承载文明的中国人口,必须保持必要的规模,必须保持一个合理的结构,这样才能使其承载的文明始终保持生机勃勃、始终充满活力和创造力,以应对各种“挑战”立于不败之地。然而,1980年以来那种盲目追求减少我国人口数量目标的一孩计划生育政策,完全忽略了我国人口规模在世界人口增长中的比重减少所带来的不确定性后果,更没有看到我国人口结构迅速老化与失衡对我中华文明自身传承与兴盛的巨大冲击,以及对世界文明和平进步的巨大冲击。我国如此失衡的人口结构将极大地影响着未来我中华文明的传承与兴盛。

1980年以来一孩计划生育30年给未来30年打造的人口基础,无论是对我国的硬实力(经济、国防),还是对我国的软实力(社会、文化)都将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进入2020年以后,我国将毫无疑问地进入大国强国的行列,然而中国崛起之时,可能也是中国衰落之日。中国将可能因为人口而“崩溃”,不过,不是因为庞大的人口数量,而是因为严重失衡的人口结构。从现在开始今后30年乃至更长,我国将面临多重叠加的人口结构失衡风险,而这些风险累积效应的结果,会使人口自身陷入更大的加速失衡。我国庞大的人口体系已经进入一个“临界”状态,将处在多重失衡不利的耦合之中。在这一状态中,任何微小变化都有可能导致重大“灾难”,乃至整个体系崩溃。

人口是社会的基础、是文明的载体,人口“大厦”失衡坍塌了,社会还能“岿然不动”、文明还能兴盛吗?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即刻行动起来,以实际行动修复人口基础,创建一个长期均衡发展的人口。但愿,历史将证明我这“崩溃”的悲观论是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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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新

李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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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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